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第43章 抱

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衙門中庭,夜風大作,卷起落葉飛沙。

尹忠玉瞇了瞇眼,一個黑色的身影,輕巧地落到庭院中。

從身形和動作判斷,八成可能,就是玉娘。

尹忠玉眸色微沈,沒想到這玉娘,居然輕功了得。

他下意識握住刀柄,眸色定定鎖在玉娘身上。

在他身後,吳僉事端著小巧的弓弩,全神戒備,一旦發現有不對勁,也會立即為尹忠玉做掩護。

玉娘落到庭院中後,悄無聲息地打了個滾,將身影隱匿到柱子後面。

她小心翼翼地環顧四周,外面有巡邏的守衛,人來人往,極容易被發現。

但她從後廚翻過來,便恰好避開了他們。

玉娘確認四下無人後,邁著極輕的步子,摸索到書房門口。

她拿出一根細鐵絲,伸進鎖扣之中,鼓搗了片刻後,“鐺”地一聲,鎖頭應聲而開。

玉娘心中一喜。

她來錦衣衛指揮司多日,一直一無所獲,自從得知夜嶼今夜不在,她便一直等著這一刻。

玉娘一閃身,進了書房。

書房外的假山後面,尹忠玉和吳僉事在黑暗中對視一眼。

能不能成,只等明日了。

京城一夜入冬。

翌日,舒甜自衾被中,幽幽轉醒。

她揉了揉惺忪的睡眼,看清頭頂輕紗幔帳,楞了楞。

突然想起,自己昨夜宿在都督府。

舒甜醒過神,連忙坐了起來。

她速度飛快地穿上自己的衣衫,簡單梳洗了一下,便匆匆拉開房門。

“嘶……”房門一開,冷風剎時撲面而來,吹得舒甜顫了顫。

這室內炭火充足,十分暖和,以至於她竟毫無察覺,今日冷了許多。

“董姑娘,早。”秋茗垂眸,福了福身子:“奴婢伺候你梳洗罷?”

舒甜抿唇一笑:“我已經梳洗過了,多謝秋茗姑娘。”頓了頓,她道:“我還趕著去指揮司做早膳,先走了。”

“等等。”秋茗開口喚道:“董姑娘……夜嶼大人恰好也要去錦衣衛指揮司,馬車停在門口,樊叔說,你若需要,可以同乘。”

舒甜楞了下,展露笑顏:“太好了!”

有車坐總比沒有強,畢竟今日早晨實在太冷,她又穿得有些單薄,若是頂著冷風走去錦衣衛指揮司,只怕會凍病了。

舒甜提起裙裾,快步跑向門口。

冷風鉆進她的長發,發絲飛揚,鼻尖凍得發紅。

今日仍是冬洪趕車。

冬洪坐在車架上,側頭,發現舒甜一路小跑過來,忙道:“董姑娘慢些,不急!”

舒甜笑盈盈地奔到他面前,微微氣喘:“終於到了。”

冬洪也憨厚一笑:“董姑娘上車罷?”

舒甜點點頭,她提起長裙,踩著馬凳,一步步登上馬車。

車簾一掀,那個熟悉的暗紅身影,已經端坐在其中。

夜嶼眸光淡淡,瞥了她一眼。

她眼神清亮,嘴角帶笑,甜甜道:“大人,早啊!”

夜嶼長眉微挑,微微頷首。

他低聲:“冬洪,出發。”

車廂外的冬洪連忙應聲,馬鞭一揚,便架著馬車出發了。

馬車微微晃動。

舒甜坐在側坐之上,目光落到馬車中的小木幾上。

木幾放在夜嶼面前,上面擺著一個精巧的食盒。

舒甜忍不住看了夜嶼一眼。

難道,這是大人的吃食?

舒甜想起昨晚,夜嶼被添兒塞了一口小豬包,臉上鼓脹起來,無奈中只得乖乖地吃下去。

頓時忍俊不禁。

夜嶼擡眸看她。

舒甜連忙斂了笑意,老老實實坐好,眼觀鼻,鼻觀心。

夜嶼伸手,將食盒往外推了推,淡聲:“這是樊叔準備的,我不需要。”

舒甜楞了楞,意思是……給她?

舒甜向夜嶼投去疑問的目光。

夜嶼沒說話,默默端起茶杯,抿了一口。

熱茶水霧繚繞,襯得他冷峻的眉峰,柔和了幾分。

舒甜不客氣地將食盒接過來,甜甜笑開:“多謝大人。”

她早上起得晚,又一路小跑著趕馬車,早就餓了。

舒甜輕輕將食盒打開,頓時呆住。

“哇,是酥心坊的點心!”舒甜小聲輕呼。

酥心坊是京城裏最富盛名的點心鋪子,價格不菲。光是這一小盒,抵得上尋常人家好幾日的用度。

舒甜看向夜嶼,巴巴地問:“這些……全部給我嗎?”

夜嶼看了她一眼,輕輕“嗯”了一聲。

舒甜喜笑顏開:“我早就想嘗嘗酥心坊的點心了。”

舒甜低頭看了看,食盒裏有驢打滾、核桃酥、還有桂花糕。

她先是撚起一塊驢打滾,驢打滾外面的黃豆面,便零落了些許下來,可見粉撒得很足。

驢打滾最早的北方興起,因為最後一道工序的時候,要撒上黃色的豆面粉,就好像野驢在郊外打滾時,揚起的塵土,故而得名“驢打滾”。

舒甜輕輕啟唇,咬了一口驢打滾,頓時眸光一亮。

驢打滾的豆面粘在唇舌上,香甜無比,綿軟、香糯。

還未開始嚼,裏面的豆沙餡兒就迫不及待地融化在口裏了,甜絲絲地向喉間流淌。

兩種不同的豆香,在糯米的包裹下,完美地融合在一起,呈現出美妙的滋味。

舒甜輕聲讚嘆:“真好吃,果然名不虛傳!豆面細膩,糯米綿軟,恰當好處。”

夜嶼聞聲,忍不住擡眸,看了一眼。

舒甜清秀的眉眼,彎成兩輪小小的月牙,紅菱般的唇上,還掛著些許豆面。

夜嶼眸光微頓,豆面……應該是甜的罷。

舒甜註意到夜嶼的目光,轉過臉,沖他一笑:“大人想不想嘗嘗?”

四目相對,夜嶼移開目光。

他輕咳了聲,道“不必了。”

舒甜笑了笑:“不過這驢打滾確實不適合大人吃……”她拿出手帕,輕輕擦了擦手,正色道:“大人脾胃虛弱,糯米不易消化,如果吃多了,很可能胃脹、胃痛……另外,甜食也要少吃,容易嗳氣。”

下次她要告訴樊叔,不要給夜嶼準備這樣甜膩的吃食才是。

夜嶼靜靜聽著,一言不發。

舒甜見他面色平靜,忍不住想多說兩句:“脾胃之疾靠養,非一朝一夕之功。藥補雖然有用,但食補更加重要。大人平日可試著吃一些溫性食物,例如牛羊肉、南瓜、山藥等……”

舒甜抿唇一笑:“若是大人得空,可以來飯堂,我為大人做些養胃的食物。”

夜嶼手指微動,忽然擡眸。

舒甜以為他要說話,含笑凝視著他。

忽然,外面駿馬長嘶,馬車巨震,急急剎停!

舒甜毫無防備,身形一晃,向馬車簾外跌去!

她一聲驚呼還未出口,突然感到左臂一緊。

一只有力的大手,將她拉了回來。

舒甜一下跌回夜嶼身邊,面頰撞上他的肩膀。

舒甜擡眸,看向夜嶼,眼睛水汪汪的,白皙的面龐上,紅了一塊。

夜嶼眸光落到她臉上,低聲:“沒事吧?”

舒甜坐起身,默默搖頭。

她下意識摸了摸臉頰……夜嶼大人要是胖點兒,可能就不會這麽疼了。

她忍不住看了一眼木幾上的食盒,還好還好,點心還在。

夜嶼提高聲調:“怎麽回事?”

馬車穩定了些許,冬洪連忙答道:“大人,有人攔車!”

夜嶼伸手,撩起車窗簾子一角。

行至鬧市,車馬川流不息,行人熙來攘往。

馬車面前,有一群身穿白色素衣的婦孺、孩童,他們跪地不起,擋住了馬車的去路。

為首的是個老嫗,看著約莫五六十歲,滿頭銀發,飽經風霜。

“梁府一家老小,求見指揮使大人!”

她跪在馬車前,字字顫音,充滿悲戚。

她這一喊,身旁的子子孫孫們都跟著呼喊起來——

“求指揮使大人開恩!”

“指揮使大人,見見我們罷!”

“求求您了,梁府上下,給您磕頭了!”

一群人又哭又喊,引得行人紛紛駐足,側目眺望。

街道兩旁的攤販也無心做生意了,小聲議論起來。

“他們的哭喊什麽?梁府,哪個梁府?”

“還有哪個梁府,不就是前段時間被抓的江南巡撫梁潛嘛!聽說錦衣衛花了半年時間,搜集了所有梁潛的罪證,然後一鍋端了。”

“就是那個‘梁剝皮’嗎?雖然錦衣衛一直是皇帝的走狗,但抓梁潛這事兒,確實大快人心啊!”

“但又有人傳,說那梁潛是冤枉的,不少人在為他奔走呢……”

“唉,孰是孰非,誰知道呢?”

眾人七嘴八舌,議論紛紛。

夜嶼放下車簾。

“告訴他們,若再不讓開,按例處置。”

冬洪坐在馬車前,聽到夜嶼的吩咐,揚聲道:“我們大人還有要事在身,你們莫要攔路,速速讓開!如若不然,按例處置!”

那為首的老嫗聽了冬洪的話,頓時嚎哭出聲,她愴然道:“指揮使大人,您是要絕我們梁府的後路啊!我們到底哪裏得罪了您,居然要這樣揪著我們不放……”

老嫗晃晃悠悠站起來,老淚縱橫:“您好歹見我們一面,聽一聽我們的冤屈啊!”

“祖母!嗚嗚嗚……”一旁的孩子撲上去,挽住老嫗的手。

年輕一些的婦人們,也跟著聲淚俱下:“婆母!您就算哭瞎,指揮使大人也不會出來見我們的,他這般鐵石心腸……”

一群人哭天搶地,半條街的人都圍了過來,堵得巷子裏水洩不通。

舒甜坐在馬車裏,將外面的聲音聽得一清二楚。

那老嫗和婦人孩子們,確實哭得可憐。

舒甜看了夜嶼一眼,他面容冷峻,嘴角微繃,整個人散發出一股寒氣。

夜嶼開口:“不要理會他們,慢慢駕車過去。”

話音落下,冬洪便按照夜嶼的吩咐,揚鞭驅馬。

馬蹄才踏出幾步,旁邊看熱鬧的行人們,便三三兩兩地躲開,只有梁家人,紋絲未動。

馬車緩緩前行,忽然聽得那老嫗慘叫一聲,倒了下去。

她的子孫們跟著尖叫起來,紛紛撲了上去。

人群裏,不知誰喊了一句:“錦衣衛指揮使,當街駕車軋人啦!”

冬洪怒道:“你們哪只眼睛看見馬車軋人了!休要胡說!”

他駕車十分小心,還未靠近那老嫗,那老嫗便倒地不起了。

然而,三人成虎。

百姓們回過頭來,見老嫗躺在地上,梁家的婦孺子孫們,都圍著她哭喊不已,不由動了惻隱之心。

“不見面也就罷了,怎麽連老人家都不放過啊!”

“實在太狠心了!錦衣衛果真是一群走狗!”

“還以為他們是真心為百姓辦事,沒想到不過是狗咬狗……”

百姓們你一言,我一語,嘈雜的聲響匯聚成汪洋,從四面八方湧來。

更有好事者跳了出來,帶頭將馬車圍住,哇哇大叫:“不能讓他就這麽走了!”

“就是,下車!下車!”

一時間群情激奮,場面有些失控。

人們也說不清是對這老嫗的同情,還是對這世道的不滿。

冬洪見狀,也有些慌神,他忙不疊解釋道:“那梁潛可是國之蛀蟲!我們錦衣衛是為民除害,你們怎麽能如此不問青紅皂白,圍了大人的車!”

“梁潛是不是蛀蟲我們不知道,但是錦衣衛指揮使當街軋人,是我們親眼所見!”

冬洪氣結:“你們到底講不講理!?”

但他一個人哪裏辨得過這麽多人?

冬洪急得滿頭大汗:“大人,不如您帶著董姑娘先走,我斷後吧?”

冬洪雖然嘴笨,但功夫很是了得。

舒甜掀開車窗簾子,悄悄望了一眼,登時面色一白。

百姓們圍著馬車,兇神惡煞般地罵罵咧咧,盡是汙言穢語。

錦衣衛指揮司一直的皇帝的心腹,但皇帝暴戾乖張,喜怒無常,錦衣衛指揮司也沒什麽好名聲。

舒甜怯怯道:“大人,我們還是下車看看吧?不然,恐怕難以脫身。”

夜嶼眸色沈沈,事出反常必有妖。

夜嶼起身下車。

車簾掀起。

外面人頭攢動,黑壓壓一片,百姓們怨聲載道,對暴君、朝廷、對錦衣衛的不滿,通通借機發洩了出來。

夜嶼擰眉,低聲:“跟緊我。”

舒甜微怔一瞬,點頭:“好。”

夜嶼出現在眾人面前,他身著暗紅金絲飛魚服,頭戴無翅黑紗帽,身姿挺拔,面容冷肅。

眾人見他真的下了車,頓時面色一凜,鴉雀無聲。

方才叫得最兇的幾個人,下意識往後縮了縮,隱藏在人群中。

百姓們雖然不敢再嚷,但個個怒形於色,一副義憤填膺的樣子,恨不能拿刀在夜嶼身上捅出個窟窿來。

舒甜跟在夜嶼後面,只覺得眾人的目光,如千萬支弓箭,而自己就是那箭靶子。

她下意識跟緊夜嶼,心道這民間果然對錦衣衛指揮司恨之入骨。

若是爹爹知道,她在錦衣衛指揮司飯堂做廚娘,恐怕要氣得捶胸頓足。

舒甜輕嘆一口氣,沒留神,差點撞上夜嶼的背脊。

夜嶼走到梁家人面前,頓住腳步。

老嫗仍舊躺倒在地上,她身邊的年輕婦人,眼淚婆娑地看著夜嶼:“指揮使大人!您難道真的要我們梁家,家破人亡嗎?”

她嚎啕大哭,其他婦孺孩子們,也跟著哭喊起來。

夜嶼冷漠地看著他們,一言不發。

那婦人哭了一會兒,向夜嶼撲來,跪在地上:“大人……我家老爺當年也是輔佐皇上的重臣啊!這些年來,我們忠心耿耿,沒有功勞也有苦勞!求求您高擡貴手,放過我家老爺!給我們一條生路吧!”

眾人又開始交頭接耳,唏噓一片。

舒甜站在夜嶼身後,垂眸看那婦人,她聲音喊得雖大,卻沒有多少眼淚。

突然,那婦人身形一動,不知從哪裏抽出一柄短刀,直直向夜嶼刺來!

舒甜驚呼:“大人小心!”

然而夜嶼早有準備,繡春刀閃電般出鞘,一聲龍吟之下,兵刃相接。

那婦人面目猙獰:“夜嶼,去死罷!”

她搏命一擊,夜嶼面色不變,單手接了她的殺招,又反手一掌,將她打到一丈開外,“嘭”地撞在柱子上,不動了。

這一幕發生得太突然,百姓們呆若木雞。

餘下的“梁家人”頓時變了臉色,一掀素衣,個個亮出兵器,就連倒地的老嫗,都一躍而起——老嫗居然是個男子假扮的。

“殺了夜嶼,賞金就是咱們的!”男子振臂一呼,殺手們個個摩拳擦掌,殺氣騰騰。

方才還憤憤不平的百姓們見“梁家人”實則是一群殺手,頓時嚇得四處逃竄,一時之間,長街上混亂不已。

夜嶼一手執刀,一手拉住舒甜,以免她被人群沖散。

“冬洪,去調兵!”夜嶼沈著道。

冬洪領命,連忙應聲:“是!”

夜嶼回眸,舒甜正怯怯看著他,眼裏有幾許惶恐不安。

夜嶼鄭重道:“別離我太遠。”

舒甜凝眸:“嗯!”

殺手們一擁而上,那假扮老嫗的男子首當其沖。

夜嶼眉宇微擰。

“找死。”

夜嶼拔刀而起,寒光刺目,逼得人不敢直視。

殺手們一個個如臨大敵,誰也不敢掉以輕心。

那假扮老嫗的男子,應該是個頭目,他手執短刀,兩個縱身便到了夜嶼面前。他身手靈活至極,趁同伴圍攻夜嶼時,擡手一刺!

舒甜嚇了一跳:“小心左邊!”

“啊!”

這尖叫卻是那男子發出的。

待舒甜反應過來,那男子持刀的右手已經脫離身體,血淋淋地飛了出去。

舒甜渾身顫抖,不自覺抓住夜嶼的衣角。

夜嶼眸色微頓,看了她一眼,只見她花容失色,驚恐萬分。

夜嶼蹙眉,囑咐道:“閉上眼。”

舒甜楞了楞,聽話地閉上了眼睛。

夜嶼目光逡巡一圈,殺意暴漲。

雄厚的內力,驅使繡春刀飛旋而出,一群殺手被切得血肉橫飛,慘叫連連。

舒甜耳邊風聲呼嘯,她聽到慘絕人寰的叫聲,更加不敢睜眼,只能死死抓住夜嶼的衣角。

殺手們應聲倒地。

冬洪就近調度了巡防營的士兵,士兵們一到,火速將現場圍了起來。

“還有幾個活口,抓回去審問,避免他們自絕。”

夜嶼吩咐道,他將血淋淋的繡春刀,交給冬洪。

冬洪恭恭敬敬接過來:“是,大人和董姑娘沒事吧?”

夜嶼搖頭。

冬洪笑了笑,若真打起來,他倒是不擔心了,畢竟大人武功奇絕,天下沒幾人能傷得了他。

冬洪安排守衛們清理現場,企圖找出這些人的來歷。

夜嶼轉身要走,卻發現衣袍被牽。

他身形僵住,回頭一看,舒甜還緊緊閉著眼,像抓救命稻草一般,扯著他的衣角。

她小臉煞白,唇瓣輕咬,可見是害怕極了。

“沒事了,走罷。”夜嶼低聲道。

舒甜忐忑地將眼睛睜開,帶著哭腔:“大人……我、我腿軟……”

她從未見過殺人,至今還瑟瑟發抖,渾身冰涼。

夜嶼長眉微挑,凝視舒甜一瞬。

片刻後,他微微屈身,攬過舒甜單薄的肩頭,將她打橫抱了起來。

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